杂沓的脚步声回荡在深夜的庭院里,每一步都似要让他的心情也变的杂乱无章。
  “啾……”忽来的一阵鸟鸣声,惊醒他停留在那棵梧桐树上的眼光。他无意识的抬眼,看那只不知什么名的鸟儿,飞向漆黑的夜空,渐渐融成一望无际的黑暗。
  “少爷,原来您在这,快跟我来,夫人有话对您说。”是管家韦伯的声音,难道这一刻真的来临了么?
  被韦伯牵着向主屋走去,路上重叠的掠影,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忆着。
  父亲在沙场征战多年,击败无数想从南疆进犯的敌人,是威震江南的振威将军。
  他十三岁跟着父亲进入军营,两年多来父亲英挺的身躯,父亲严厉的指导,父亲和蔼的笑脸,像是一种激励,让他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巍峨的人。
  只是,那晚来的太突然,被惊醒的他,只来得及从父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惊慌,便被父亲倒下的身躯压得不能动弹。然后是被惊动的警卫军鱼贯的进出,再然后是父亲被抬回将军府,然后御医来了又走,走了又来。可是半年过去了,父亲却没能好起来。父亲被暗杀时的无措,父亲久治不愈的绝望,让他越来越害怕走进主屋。
  今夜,会是他最害怕的那一刻的到来么?他不知道,如果他所敬仰的父亲一旦离去他和母亲会变得怎样。
  “凌寒。”母亲尹丽荣的叫唤,拉回了他的冥思,让他有些惊恐的清醒过来。
  “爹他……”卓凌寒不知道该如何说出那个“死”字。
  “没有,你父亲刚刚服下了御医的药,睡下了。”尹丽荣声音里还有浅浅的哭意没能遮掩住。
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除了这句话,卓凌寒突然不知道该跟母亲说些什么。
  “刚才,你爹说想在他临死之前,看着你成亲。”
  “成亲?我?”母亲的话再次想起,却让他惊讶不已。
  “是的,这是你爹唯一的心愿。”
  “可是,娘,我才十六。而且,去哪找一个新娘来?”这是父亲的心愿,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如何能让自己披红戴彩的去成亲。
  “凌寒,娘知道为难你了,可是御医也说,可以让你成亲给你爹冲冲喜,兴许你爹能活过这个冬天。”尹丽荣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,这个和自己的相公有七分相似的儿子一直是她的心头肉,如今这么仓促的决定他的婚姻她也显得十分不舍。可是,世事难料,如今也只好委屈自己的儿子了。
  “……”
  “凌寒?”没听见儿子的声音,尹丽荣有些担心。
  “爹和娘心中已合适的人选了么?”娘会这么问他,必定是已有人选了。
  “是的。”尹丽荣的声音略显艰涩的回答。
  “是谁?”
  “是你夏妈妈的女儿,夏荷曲。”
  “什么?娘,荷曲才四岁,您要我娶个四岁的娃娃做新娘?”卓凌寒有些难以置信,不相信娘亲会为自己找个奶娃成亲。
  看着卓凌寒无法接受的表情,尹丽荣只能低下头强迫自己把话说完:“凌寒,娘知道委屈你了,可是娘也是在为你着想呀。”
  “为我着想?”卓凌寒有些不敢置信的提高了音量。
  “凌寒,娘知道你一直想出去闯一闯。这样不正好么,荷曲还小,娘也不急着要你传宗接代,你还是你。一旦你爹走了,你还是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。那时候,至少娘还有个人陪陪。”
  “我……”卓凌寒本想反对的话,在母亲不经意间滑落的眼泪中终止,默认了这场意料之外的婚姻。
  
  “娘娘,什么是成亲?”将军府后院的梧桐树下,传来一阵小女孩童稚的问话。
  “成亲就是,小曲儿要和凌寒哥哥一起生活呀。”一名妇人轻推着树下的秋千,温柔的解释着。
  “那,娘娘在哪里?”小女孩扬起困惑的脸,看着身后的母亲,小脸上有着夏荷的颜色,粉粉嫩嫩的。
  “娘当然是和小曲儿在一起呀。”温柔的话语让小娃儿脸上顿时绽出甜甜的笑意,像是朵朵夏荷正迎着风绽放。
  “那就是,娘娘、曲儿还有凌寒哥哥,还有凌寒哥哥的爹爹娘娘都住在一起是不是?”
  “是呀。”
  “那为什么要成亲呢?我们现在就住在一起呀。”小娃儿的脸因为另一个问题,而再次困惑起来。
  “……”一阵无语过后,妇人随便搪塞了几句话,就抱着荷曲走了。
  在一旁偷看了这对母女好一会的卓凌寒,不知为何,始终记着夏荷曲临走前那一脸的困惑,心中有一丝不忍因这个小丫头冒了出来。
  回想当初,是爹一时心软救下了差点被卖入妓院的夏家母女。那时候的荷曲还在襁褓之中,小脸粉嘟嘟的,始终有着夏荷的颜色。
  卓凌寒知道,夏姨愿意将年幼的女儿嫁入他们卓家是为了报恩。可是,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,荷曲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儿,还没来得及幻想一下明天,就已经成为他人为了冲喜而娶进门的妻子。
  妻子?!她甚至还不知道这是代表着什么。
  看着那对越走越远的母女,卓凌寒心想,或许正如娘亲所说的,他的生活并不会改变什么。

文/水草
原创作品,谢绝转载。

最后修改:2020 年 01 月 02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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