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,春光明媚中,龙睿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。十五六岁的女孩,一身粉衣,欢快的奔于风中的桃树下,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也不过如此。
  风扬起她的衣角,桃花瓣片片随着她舞动,那人儿脸上的笑容似比阳光还要灿烂,浅浅的梨涡灵动可人,整个桃林都是那银铃般的笑声。还没看清那人儿的面容,却已经深深的记住这笑声。这是他,十几年的生命中少有的笑声。或许是被那笑声吸引,从此以后,他的心里便住着一个粉色的身影。
  后来,他才知道,她是皇后的侄女,小名叫阿满,双亲病故后仅留下她一个人,于是皇后把她接来了宫中。刚知道她的身份时,他也曾愤恨过,愤恨上天连这唯一的心动也是仇人一方的;也曾彷徨过,在取舍之间左右不定,始终不能坚定的放弃。
  后来有一次,母妃病发,不慎将他刺伤,父皇将母妃禁足寝宫三个月,却安排她来照顾他。她每天都会亲自照顾他,真正的亲自照顾,完全不加他人之手。那一次,他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,也将她深深的印在了心上。
  她喜欢笑,笑起来如铃儿叮当;她喜欢吃莲子,说那是家乡的味道;她喜欢粉衣,一席粉色将她衬得越发娇美;她喜欢叫他睿表哥,哪怕他沉着脸冲她大发脾气的制止,却依然“睿表哥”来,“睿表哥”去;她不喜欢他阴沉着脸,每每如此她都会一脸认真的教育他人要积极阳光,却只换来他的冷哼,然后,她会更加义正辞严的对他说教……最后,他妥协了,在她一声声“睿表哥”下,面容越来越温和,对她也越来越顺从。看着她的笑容因为他而越发飞扬,他的心就会跟着放肆的快乐起来。
  后来,他伤势痊愈,她不用每天赶来照顾他,却会在每日午后来找他去御花园玩,有时候也会偷偷带着他钻着狗洞溜出皇宫去浪荡。他开始期盼每日的午后时光,总是刚刚和她分开,就希望时间一瞬又到了下一个午后。他渐渐离不开她,和她分开的时光他吃不好,睡不着,一片片落叶是她襦裙上秀下的针线,一粒粒米饭是她笑着露出的小虎牙,一颗颗星子是她娇嗔时忽闪忽闪的眼……他开始患得患失。
  直到有一天,他无意间听到,皇后让皇上为她赐婚威武大将军的二儿子,他震怒却无从发泄,只能借酒消愁。酒醉后,激奋的他趁夜将她偷偷虏到了自己的寝宫,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。当第二日的晨光透过窗棱照在身边的人那苍白的脸上时,他才慌乱的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他震惊,却并不后悔。只是心疼不该如此粗暴的对待这个娇嫩的人儿。
  随后,皇后慌慌张张的赶来带走了她,又过了些时日,给她赐婚的事情不了了之。在他满心的以为他将拥有她的时候,母妃却以死相逼,不准他娶她,更不准他在和她在一起。他在校武场骑马疯狂的奔跑、射箭,甚至摔断了左臂,刺伤了皇后,被罚去五台山,却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  那个女孩,在最明媚的时节来到他的身旁,住进他的心里,给他带来今生唯一大光明,却在日渐萧瑟的秋日消失不见,也带走了他仅有的温情。

  “阿满?你在说什么?”时隔近二十年,那些往昔依然历历在目。女孩那浅浅的梨涡仿佛一直在眼前诱惑着他,弥足深陷,却不想被一片猩红覆盖。
  “我说,那是你的女儿,你一剑刺下的那是我们的女儿呀!”夏母早已经声嘶力竭,却依然沙哑而坚定的对他说着,夏荷曲就是他的女儿。
  龙睿机械的抬头,看向那个被卓凌寒紧紧护在怀了的少女。少女的面容有那么一晃而过的熟悉,是啦,她的嘴多么像记忆中的那个女孩,然而那眉眼却和自己九分相像。
  “我的~~~女儿?”喃喃的低语响起,龙睿的心底突然而来一阵惊慌。他慌忙的丢开手中的臻龙剑,可是那顺着剑柄流到自己手心的血依然那么灼烫,仿佛可以将他的手烧毁。
  “我~~杀死了~~我的女儿?”蓦然而来的心痛仅一瞬便蔓延至全身,让他突兀的弓起身子倒向还在捶打着自己的女人,然后全身开始抽搐。
  “大人!”那老者臻龙卫见此,急忙上前将龙睿周身大穴点住。

  皇帝的寝宫庄重肃穆,那一大片明黄昭示着住在此处的人的至高权柄和无上权威,除了主人无论谁来到此处只有敬畏和臣服。
  然而,此时,龙毅的寝宫侧殿内却聚集了一大堆人,各个面上一派沉重。
  夏荷曲重伤未醒,龙睿也被特赦抬进侧殿进行救治。
  时间弹指而过,四个时辰后,夏荷曲仍然未醒。龙睿在臻龙卫的救治下,已经转醒,神情也已清明,只是那一头如藻的黑发,却突兀的生处几缕华发,让他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。
  “阿满?”看着守在少女身边的妇人,龙睿有太多的疑问,“可否告诉我,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?”
  夏母回过头,看着那人头上突生的白发,无数的怨、念和痛爬上心头。

文/水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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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修改:2019 年 12 月 20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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