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这十二年来,他真的错过了很多,也堆积了更多的罪过。
  他不知道,他走后,娘亲受不了打击的病倒了,是荷曲小小年纪就在娘亲的床前代他尽孝,才让娘亲转危为安;
  他不知道,他走后,将军府几乎陷入绝境,树倒猢狲散后,是荷曲用小小的肩膀和夏姨一同扛下了家中的一切事务,才让这个家没有支离破碎;
  他不知道,为了养活一家老小,荷曲逼着家中唯一识字的韦伯教她认字,再自学成才的学会了算账,才让他的家不至于败落;
  他不知道,为了保护一家女眷,年仅6岁的荷曲不分严寒酷暑的跟在韦伯身边练武,甚至为了拜人称 “剑圣” 的云妮道姑为师,不惜跪在卷云观前五天五夜,直至饿晕在观门前才得偿心愿;
  他不知道,多年来为了壮大将军府的产业,荷曲放弃了女儿身,周旋在形形色色的商贾之中,巧舌如簧,成就了今天的“芙蕖掌柜”,却忘却了真实的自己;
  他不知道,早在五年前,荷曲就已经查到了他的下落,却选择默默的为他支撑着这个家,而不去打扰他选择的生活,只是在远处静静的守望着他;
  他甚至不知道,荷曲一直在找寻杀害父亲的凶手,一年前甚至孤身灭了整个接了刺杀他父亲这一任务的杀手组织“青烟”,至今她仍在追寻真正的仇人……
  原来,他错过了这么多的他不知道。这十几年来,他只顾着哀悼,只顾着后悔。有太多应该做却没有做到事情,是荷曲帮他做完了。
  娘亲说,荷曲的背后有一道由肩及腰的伤痕,那是三年前从京城送完御景回程时,遇到山贼所伤。难怪荷曲总不愿意让他触碰她的背后,甚至总是躲避着他探寻的眼光。
  他想不明白,以荷曲的武功应该不会受此重伤。可是,这是个谜团,连娘亲的不知道。娘亲只知道,那次所有随行的人都没有回来,只剩下荷曲残留着一口气倒在了家门口。从此后荷曲便病了,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发病起来,一发病就惊天动地,宛若换了个人。
  “究竟是什么事情,让你这般虐待自己,这般委屈,却说不出来?”卓凌寒伤痛的闭上眼,娘亲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根根针深深的扎进他的心底。让他光是听就觉得心痛难耐,那么荷曲是怎么走过来的。他不敢想,他恨不得能重新活过这十二年,好将荷曲紧紧的护在怀中,让这朵莲花一尘不染。
  为什么,为什么,那么多的为什么在知道答案后却让他如此不堪。坐在荷曲小时候最喜欢的秋千上,卓凌寒聆听着荷塘里的虫鸣声,有段记忆突然清晰起来。  正是在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,荷曲拉着茫然沮丧的他来到这片荷塘,轻柔的告诉他,她出生时,莲花就那么肆意地开了一池,各种不知名的虫儿都在莲花深处唱歌,所以她的名字叫夏荷曲。
  卓凌寒痛苦的将脸深埋进掌心,无助的发现自己的一时冲动,却造就了荷曲的无数苦难。
  娘亲让他好好待荷曲,他该如何好,怎样的好才是真的好,怎样的好才能对得起荷曲的好。
  “曲儿,曲儿,你让我该怎么办?”
  “凌寒哥哥?”一声怯怯的呼喊,停住了凌寒的一切思想。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后,他很想把荷曲拥在怀中,揉碎了,再把她融成自己的一部分,这样他就能知道她的痛,知道她的伤。可是,他害怕,他在害怕,害怕自己给荷曲的,并不是她所要的。
  “凌寒哥哥,我吓到你了是么?”久久不见卓凌寒转身,夏荷曲有些挫败的问。她知道,她的病吓坏了很多人。她发病后好几天,卓凌寒都没有和她说过话。
  “为什么你会这么想?”卓凌寒惊讶的转身。
  “因为,很多人都被我吓坏了。”甚至有人传言说她被恶鬼附身,三年前才会一个人活着回来。
  “很多人都伤害过你么?”话,就这样问出了口。在卓凌寒措手不及间,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脸。
  夏荷曲不知道,卓凌寒为什么会这么问。可是,就在他轻抚上她的脸的瞬间,夏荷曲的眼泪就这么决堤而出。湿了他的手,也湿了她的脸。
  卓凌寒轻轻的将荷曲拉进怀里,将她的眼泪收进心中,小心的珍藏着她的脆弱。“曲儿呀,曲儿,我该怎么对你好?”
  这句话,让夏荷曲再也不能自己的痛哭失声,紧紧的抱着这个当了自己十四年相公,却又离弃了自己十二年的人,放纵着自己的悲伤。
  院落的不远处传来阵阵轻浅的抽泣声,卓凌寒听见了,夏荷曲听见了,却都没有理会。
  这些人也有着同样怜惜她的心。

文/水草
原创作品,谢绝转载。

最后修改:2020 年 01 月 02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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