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梧桐树下,卓凌寒轻触着树深褐色的树干,心里充满感叹。回家半月有余,娘不再如惊弓之鸟,随时担心他会再次消失。只是荷曲时常会女扮男装出外办事,他问过韦伯,知道她是去和其他的商家谈生意。只是,他担心荷曲这般孱弱的女子如何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不被击垮。韦伯说只要有“芙蕖掌柜”在,一切都不成问题。
  又是这个“芙蕖掌柜”。他不在的这些年,这个人顶替他的位置为这个家和荷曲做了太多事情。这种变化太大,也太打击人。
  可是,岁月虽然改变了很多东西,但是仍然有些东西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模样。比如这棵树,比如这片荷塘,还有那始终环绕着他的荷香和蛙叫。
  模糊的记忆中,像是在很久以前有个粉嫩嫩的小丫头,一脸幸福的告诉他,她生于荷花绽放、蝉鸣蛙叫的季节,所以才得了“荷曲”这个名。
  那时候,因为担心爹的身体,他常常难以安睡。每每到屋外散心,总会被一只小手牵到这里。小手的主人会用稚嫩的声音给他讲乱七八糟、稀奇古怪的故事,故事的结尾总是被他忍俊不住的笑声打断。现在细想起来,他听到的无数个故事没有一个有真正的结尾。
  回忆至此,卓凌寒情不自禁的失笑出声。
  “凌寒哥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么?”一个柔柔的声音伴着荷香来到他身后。卓凌寒微讶了片刻,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子。
  “凌寒哥哥,你又失神了。”夏荷曲轻叹着想,似乎他总在她面前失神,这可和她多年来认识的卓凌寒不一样呀。
  “长大后的你总让我失神。”回过神来的卓凌寒走近她,略有些自言自语的低语。可是还是让荷曲的脸染上了略深的粉色。
  “原来这就是荷花迎着风忽而轻柔,忽而浓郁的样子。”依然自言自语的语句从卓凌寒口中再次说出。
  “什么?”夏荷曲有些摸不着头脑,怎么会跑到荷花上了?
  “你,我说的是你!”
  “我?”夏荷曲越发不明就里了。
  “你每一个神色变化都想一幅别样风情的荷花图。”耐不住吸引的,卓凌寒伸出手扶向夏荷曲的脸庞,这让她的脸色愈加红艳。
  “瞧,这会变得更加浓烈了。”爱不释手的指尖来回的在夏荷曲的眉眼间流连。卓凌寒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无法自控的花痴者,竟想将这朵怒放的荷花采摘下来,据为自有。
  “凌寒哥哥,我唱小曲给你听吧。老夫人和娘,还有韦伯最喜欢听我唱的小曲了。”再也受不住卓凌寒太过火热的眼神,夏荷曲不自在的别过身,轻靠在荷池的栏杆上,浅唱起来。
  “临夏请君莫忘来,踏舟静赏荷舞风;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世人只知这般景,哪知荷茎为谁直;莲心怎待秋逐客,客若怜花早临池。”
  当夏荷曲一曲唱毕,卓凌寒满眼愧疚的看着她问:“你怪我走的时间太长么?”
  “我吗?我没有资格怪。只是老夫人日思夜想的就是你,你该早些回来看她,她也不会因为你提心吊胆。”
  “为什么你会没有资格?还有,为什么你一直喊娘‘老夫人’,而不是跟我一同叫‘娘’?”夏荷曲的回答显然激怒了卓凌寒,那种他早已被人替代的感觉让他的心无端的抽紧。
  “是老夫人让我这般叫她的。”夏荷曲低下头说。当初,老夫人让她这么称呼时她还小,那时的她也如同卓凌寒一般问了许多“为什么”。
  “娘?我不相信。娘不会这样做的。你是她亲自为我挑选的新娘。”
  “我只是你冲喜的新娘。”是的。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要给将军冲喜,她不会成为他的新娘。尽管他们确实拜了堂,可是他们始终不是真正的夫妻。而且,她只是随着娘一起被收留进将军府的“可怜人”,对于将军府,她除了报恩就是报恩。虽然,老夫人说是怕耽误了她的年华。但是,她知道,老夫人更希望卓凌寒能有更加匹配的妻室。
  “谁说你只是冲喜的新娘,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呀。”这是谁灌输给她的思想,难道她不知道,当他回到家见到她的那一刹那,他最激动的就是,她还是他的妻。
  “……”
  “是娘么?”见夏荷曲不说话,卓凌寒自以为是的想到是娘反悔了。
  “不是的,凌寒哥哥。我只是将军好心收留进府的,将军危在旦夕时我自当尽一臂之力。将军走了,我当然得尽到自己的本分。”夏荷曲急切的解释,很怕卓凌寒会胡乱猜测。
  “尽自己本分?很好,这是你说的。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应该尽的本分究竟是什么。”
  遂不及防的,卓凌寒深深的印上夏荷曲粉嫩的唇瓣。像是宣告主权似的,将她紧紧的困锁在怀中,摒弃外界的一切干扰。
  甜蜜的感觉如涓流般蔓延到卓凌寒的四肢百骸,让他陶醉其间,只想朝着藕花深处潜行。他终于采摘了这株夏荷,终于可以将她的美好完全收纳进自己的胸怀。
  耳边的蝉鸣和蛙唱声突然消失不见了,夏荷曲感觉自己独自立于湖水之面,有阵阵涟漪正从她的心头泛开。初夏的暖风,让她醺醺然的只能闭上眼,将自己完全的依附着紧紧包围着她的热潮。
  夏荷曲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,不知道为何被持续到天亮燥热围困着她却能安心的沉睡。
  然后是一颗颗的凉意让她睁开了迷蒙的眼。是的,一棵棵的凉意。她看见卓凌寒正将冰镇过的葡萄一颗一颗的放置在她的身上,葡萄上带着的水珠沿着她的身躯一路让凉意滑至床榻间,让她隐忍不住的再度闭上双眼,舒适的轻叹出声。
  “曲儿,你很享受哦。”卓凌寒带笑的话语,让夏荷曲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又热了起来。夏荷曲猛然睁开眼,定定的看着面前笑的无限开心的俊脸,脑中一片空白。
  “终于我也让你失神了一回。”卓凌寒乘人之危的在夏荷曲的藕唇上偷来一个香吻。夏荷曲觉得那一整夜的燥热似乎又再度将她包围了起来。
  “回神了,曲儿。你再这样诱惑我,我们今天就出不了门了。”怕夏荷曲呆过头的卓凌寒轻拍着她晕红的脸庞,亲昵的呼唤着她。
  “啊!”夏荷曲这才仔细的看向周遭,后知后觉的发现全身赤裸的自己似乎呆坐在卓凌寒面前好半天了。
  “你……那个我……我们”赶紧钻进锦被中的夏荷曲将头颅紧紧的埋在被中,支支吾吾了半天仍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  明明他们昨夜是在荷池边谈老夫人的,怎么最后会变成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的。
  “曲儿,你在说什么。哎呀,你别捂在被窝里讲话呀,我一句都没听清。”卓凌寒使劲的拉扯着锦被,想让夏荷曲出来。可是,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,他竟然拉不过他的小娘子。
  “曲儿?”
  “……”
  “你说什么,曲儿?”
  “碰!”正想俯下头听个清楚的卓凌寒,和正巧给他烦怕的夏荷曲猛然伸出来的头就这么巧合的碰在了一起,然后是两个痛苦的声音传出来。
  “我说你出去了!”羞愤不已的夏荷曲一把将坐在床边的卓凌寒推开。
  “啊……”
  一早看着卓凌寒像偷成腥的猫似的端着一盘刚冰镇过的葡萄回房,一干闲人自动自发的汇聚到小两口的房门前,喝的喝茶,看的看书,嗑的嗑瓜子,却都情不自禁的偷听。
  可是听了老半天,除了证实卓凌寒此次完成了他们的希望外,一点八卦都没啃到的一干闲人,无奈的摇着头各归各处。
  无数声叹息回荡在走廊间。

文/水草
原创作品,谢绝转载。

最后修改:2020 年 01 月 02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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